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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的美就在于值情于无形,情感的表达往往是鹰过无痕,推荐一篇陈夫的作品《母亲》。
母亲
陈夫
十年前的一个秋天,我在千里之外的校园接到母亲去世的电报。眩晕,我在胡乱的天地里拾了行囊黯然向家急奔。我在晕眩的天地里胡乱拾了行囊黯然地向家急奔。下车乘车继而步行,整整一夜,丝毫没感到两脚的酸楚,丝毫没发觉深秋冷风的寒冽,惟有母亲的音容不住地辗转脑际。那一夜是灰色的,那年的秋也是灰色的,心更是说不尽的交瘁……
母亲的死其实是可避免的,但由于母亲性子的干烈,父亲的疏于粗心注定了母亲会以死的方式来护卫自己的尊严。母亲生前唯有一个嫡亲姊妹(我的姨娘),她家与我家相看只有一河。由于血缘关系,几十年中两家都亲和无间,从未有过说不清的事发生过。可自从姨娘家娶了儿媳后,一种最常里的往来都被那儿媳恶化的支离破碎,更谈不上什么可亲与和睦。姨娘家境不是很好,所以能找个媳妇并非易事,于是姨娘姨夫对儿媳的横行采取了忍让,象供神般护着她。母亲自然也是豁达的,对她生出的无理事端没怎么理喻,但母亲很是爱惜颜面,是不会让别人随心奚落伤及的。不曾想母亲的宽容却易发助长了姨媳的泼辣,咄咄逼人起来。她以为母亲是软弱可欺的,于是在我们两家间由她闹腾出的矛盾越来越多,甚至就连婕娘也开始深信是母亲招惹了她的儿媳,竟也把锋芒朝向了母亲,以至于事态最终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有一次,姨媳竟称母亲拿了她80元钱,这下母亲任了性子没再退让,非寻她说个所以然来,哪知姨媳非但不承认自己的不是,还三番五次地辱骂母亲。一连几天下来,母亲终受不住病倒在床。可母亲依旧惦着讨回自己的清白,便让父亲去找姨媳理论。然而,父亲或许认为这种妇人之间的事不屑顾及,便照直泡在他的工地上。但父亲怎么也料及不到他将为自己的或许之由付出多大的惨痛代价。躺在病榻的母亲没有等到父亲的回音,只听见父亲每次都应了她出门的,而每天姨媳的唾骂声却没停止过。平生从未如此蒙羞的母亲再也不愿继续承受下去,于是她选择了沉默,在一个绚丽的秋日里。那天,父亲依然在他的工地。
母亲是任性的,任性的放下了她的子女、她的爱人和整个需要她操持才行的家,在天命之年刚过的时候。但至今我还一直在想,母亲是爱我们的,或许当时只是觉得太累,想找个借口去静静地休息……
是的,母亲很累。在她过逝后的十年中,她那忙碌的身影仍鲜明地活在我的心里。在阒寂无声的深夜,在家乡那条即将坍塌的河堤上,母亲那重重的脚步声总引我回到过往的生活岁月中。
从我能记事那时起,就没见过母亲有多少清闲的日子。母亲不会把时间耗在晒太阳的长凳上,她会同严寒周旋在自留地里;也不会花太多功夫在纳凉的竹床上,她会把酷热带到更热的庄稼田头。
母亲的劳作是无节制的,即便节日里也没想着要空下来带她的孩儿们去赶赶集、见见世面。所以每逢节日那天,我们兄妹几个都会站在自家村口眼巴巴地瞅着年岁相仿的龄人绕着他们的母亲一路叫嚷而去,迟迟不肯收回渴盼的目光。那一刻,在我们幼小的心里不免生出些许埋怨情绪,心想怎会出生在她的家庭里。可我们更多地却为拥有这样的母亲感到骄傲,每当货郎担被我们几个小东西围住后,母亲总由着我们挑一件各自喜爱的小玩物,这是我平日里所见的克俭致家的母亲少有的大方,而她却从不为自己买下什么。
在我们手持玩物相逐跑开后,母亲便又在田间忙开了,从一块地到另一块地,做完一片又一片,没有休止没有终点——母亲的勤劳早是乡人们公认的,而母亲的庄稼地更是乡人们自愧不如、望尘莫及的。母亲的庄稼地总是被料理的寸草不见,除播种普通的粮食作物外,还有经济类的副业作物。副业作物的品种稍计一下就有好多种:自留地上的有花生、椒类、西红柿,庄稼田间插种的有西瓜,另又开荒种了玉米、荸荠,以及叶茎缠篱的几方葡萄。在乡间过活的人们,活儿一般很杂,没有多少规律,但农活却要乘时的,所以从清明时节育秧到插种最后一季晚稻经历三四次农忙后,人们大都就清闲下来。在以往,除少数几人出外打打零工,这部分时间往往被不知所事地白白浪费掉,男人们整天悠闲地东窜西走,女人们往往在一小叠纸牌中排遣时光,而母亲却不误时机地开展起自己的第二生产。当麦桔油杆齐腰时,母亲便在其间预留的田垄上抚育瓜苗,再在物种相适的气候相应的土壤上种上花生、椒类、西红柿等,完成种植后,接着就要定期锄草、施肥、浇水,直到它们成活定型。这类生产往往比农忙拖时耗神的多,可直到母亲去世前也没停止过,这是我为拥有这样的母亲更感骄傲的地方。在每遇一种果物成熟时,邻村的孩子们便会垂涎地巴结我们,希望能讨个解馋,母亲见了总会毫不吝啬地给他们每人装上一小袋。我们兄妹几个自然也是饱享口福的,直至今天,我也无法忘记母亲的水煮玉米棒。而那些收获的果物更多的是由母亲担上集市做些零散生意。
记忆中辛劳的母亲总是快乐而知足的,似乎在她来到这个世上时就认准了自己的命运与责任。然而,在随着我们一天天长大,母亲的快乐与知足尤如断线之筝,被远远的丧失在她慈爱的瞳人里。
在母亲的四个子女中,我是她最疼爱的。不因我是她的小儿,也不因我儿时读书就很用功的缘故,只因我是个跟屁虫。母亲在哪劳作,我就跟到哪,所以乡人们总开玩说我是母亲唯一亲生的,母亲听后总是由心的笑着。事实上我确是母亲最乖巧、最省心的孩子,或许是因我爱读书,或许是因我是母亲的跟屁虫。在父亲送我去读大学那天,母亲噙着泪边帮我收拾行李边对我哽咽婆心。我知道她舍不得我离开,也受不住我一个人在外举目无亲的样子。记得当时去学校是不用带什么的,可那次的行李依然很沉,因为母亲装了一大包玉米棒,她知道我爱吃。
现在想来,我能考取大学无疑是对母亲最大的抚慰,因为我们的家庭经历了太多的变故。而种种的变故是由大姐的忤逆与不幸、大哥的烂脓与邋遢所引发的,可母亲却以她善良无私的母命承揽了自己子女给她带来的所有伤害。
记得在我读小学的第二年,家中发生了第一件让我看来很可怕的事。那天,母亲半躲在床上不停呻吟,头上缠着扎带,显得异常憔悴。父亲则恨恨地坐在门槛上,狠狠地吸着手中的烟,前额上还残留着未揩净的血迹。“就当没养过。”父亲时不时愤愤地重复着这一句不找边的话。后来我才知晓,大姐和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儿子跑了,父亲母亲便去想把大姐劝回家,可万没料到那亲戚不但不给见大姐面,还纠了帮人对父亲母亲棍棒相加。事后,再没见大姐回家过,母亲好象也狠了心象父亲说的不认这个女儿,就当没养过。可一年之后,大姐抱着个女婴出现在家门口,一开始母亲还呕着气似的不准进门,大姐于是哭着妈前妈后的喊着,母亲的心一下软了,温暖地接过大姐手中的孩子。而家中发生的第二件事几乎使母亲彻底崩溃。在我们几个子女中,母亲对大姐的感情要算最为深厚,因为只有大姐能分担母亲的繁重田活。然而噩运并没怜悯这位憨厚的母亲,依然把黑色的触角伸向了大姐。由于好男恶女的的传统陋俗,大姐在婚后的第二年又怀了一胎,可这一胎却永远地夺去了她年轻的生命。大姐临产时,当抬头发现自己的骨肉仍是女孩时,她近乎绝望地吸入了致命的最后一口气。在那小小的毫无施救能力的卫生所里,大姐就那样带着对丈夫家自认的愧意与所谓的遗憾静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当母亲听到报丧后,便没日没夜地呼着大姐的名字,泪水象家北侧的那条河没日没夜地淌着……
此后,母亲一下衰老了许多。脸异常的削瘦,眼里总充澈着迷惘,她最爱的长发也悄然脱落着,乡人们见了都替她担心,可母亲还是奇迹地挨过了那一关。接下的几年中,家里的日子总算太平,母亲的身体基本复原,脸上的微笑也逐渐丰富起来。然而在我读初中的时候,家中又一次发生变故。这次变故使原本还算富裕的家庭一下中落到拮据的境遇,而母亲却不得不再次接受这场无奈的风波。
大哥高中毕业几经复读终未圆得大学梦,恰逢城里某单位招考工人,大哥于是报名考试竟被顺顺当当的录用了。母亲自然很是高兴,毕竟那是个稳当的工作。然而一月未到,大哥便辞了职,回来时还带着个城里女孩,这令母亲懊恼不已,可母亲没料到一场风波也正在自己的身边悄悄掀起,而这场风波皆因大哥带回的那个女孩。没过几天,女孩的家人便寻了来,城里人怎能与乡下人结婚?他们一定要把女孩带回城去。于是,我家象炸开锅似的,女孩的家人三天五头必来折腾一次,一向干烈的母亲也只得前后递笑。后来,女孩的家人不来了,已然默认了这桩城市与乡村的姻缘。城市人嫁到农村来,母亲当时也觉得这社会上的思想进步的过于夸张了些,可见那女孩死心踏地的样子,加上大哥的笃信不已,仁慈的母亲又怎忍心亲手毁了儿子的幸福,于是她不惜丧尽家中所有积蓄来为儿子赢取垂手的幸福。遗憾的是大哥终是个好逸恶劳的痞类,不思进取的庸夫。自感依托无望的姑娘心灰意冷,一狠心竟弃下她与大哥的骨肉,悻悻离去。而面对这荒唐滑稽的家事,只有母亲用那积满老茧的手默默收局。
如今,母亲总算不要那么累了,她真的可以不再顾及她的家庭责任,不再顾及她的母命,为一个家庭的兴衰而寝食不安;真的可以守着她的尊严安安静静地休息。母亲还硬朗的活着,在花生地里,在高梁田里,在西瓜垄里,依然忙碌着她那快乐而知足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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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言绝句,韵脚--ing:
【感】怀骨肉情,
【恩】念三生幸;
【父】严树家风,
【母】慈立门庭。
银鞍白马--原创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