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州马小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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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题:全省一起种鸦片,安徽曾经有多惨? | 地球知识局 据说地球人民都关注分享我局了(⊙v⊙) 地球知识局微信公号:地球知识局 NO.1246-安徽鸦片往事 作者:冬之阵 制图:孙绿 / 校稿:猫斯图 / 编辑:棉花 鸦片,是中国近代史上抹不掉的伤痛。吸食鸦片浪费钱财、毁人身心、模糊意识,是近代中国开埠之后外国流入的罪恶,却也是最受欢迎的进口货物。鸦片成瘾者吸食鸦片的 *** ,总是让人迷失自我,甚至引导农业的布局。 清朝鸦片屋,终日吞云吐雾 (图片来自Wikipedia@Juan Mencarini Pierotti)▼ 近代安徽,便是鸦片祸患中国的见证者之一。 罂粟抢滩安徽 安徽本是一个产粮大省,尽管黄河在清末改道影响了皖北的农田生产,但全省的稻米种植仍然能够输出到长江下游的缺粮地区。当时在上海、苏州、宁波都能见到安徽米行,这也让芜湖这座长江良港成为了中国四大米市之一,在港口界与上游的九江、下游的镇江并称为「 ”长江巨埠”。 在大运河-长江中下游这条清朝黄金水道上 每个省都能诞生一两个行业重镇▼ 在经济作物方面,来自皖南山区的茶籽茶叶、生丝、药材等是主力,这都是安徽当地的传统土特产,在长江下游市场很受欢迎。 但美好的小农经济,随着鸦片的到来很快彻底崩溃了。 当然,农业时代的小而美并不是单纯依靠农业 在紧张的人地关系下 经济作物和分包式手工业才是利润的来源 (而鸦片就是当时一种极其致命的「 ”经济作物”) (图片@图虫·创意)▼ 安徽大规模出现鸦片的时间并不长,英国从印度带来的鸦片,最早是在《烟台条约》规定芜湖开埠之后才登陆安徽的。但在进入安徽之后,这种成瘾品很快就受到了当地人的欢迎,进口量和进口额双双快速提升。 相比之前的多次不平等条约 英国在《烟台条约》中想要渗透的港口已经不是海港 而基本是长江流域内河港口 英国已经希望逐渐将长江流域视为自己的势力范围 (图中所示不止通商口岸,还包括一些条约中可停靠口岸)▼ 根据安徽工程大学方前移的统计,自1877年开埠以后,鸦片进口额都在进口商品总值的50%以上,个别年份甚至超过了70%。即使在1888年以后,进口鸦片的份额有所下降,却仍然长期保持芜湖进口商品第一的位置,占到全国鸦片年进口量的1/17。 印度库房里的鸦片还多着呢,都等着中国人来消化 (图片来自 *** )▼ 对英国人来说,安徽这片陌生的内陆土地,就是最好的鸦片倾销地,有助于他们在与中国的贸易中赚取更多顺差。他们用在印度大量收获的鸦片,在安徽收购附加值高的棉麻织物、药材、茶叶等。而随着台湾、印度、斯里兰卡红茶产量上升,他们又很快抛弃了安徽进口市场,逼迫茶农不得不砍掉茶树,安徽茶业从此一蹶不振。 茶叶是当年中国所剩不多的出口优势产品 然而西方国家拥有广阔的殖民地,加上强大的组织能力 击垮中国无数分散的茶农茶商,只是时间问题 (爪哇岛上的茶叶种植园) (图片来自Wikimedia Commons)▼ 安徽民间虽然也意识到了鸦片的危害性,但当时人想得更多的却并不是禁毒,而是如何从中牟利。进口鸦片的价格很高,而本土鸦片市场又几乎没有供给,这一高一低之间,商机就诞生了。安徽农民开始放弃粮食生产,改把罂粟当作主要的经济作物。 当一个国家已经丧失组织能力并被国外渗透的时候 这极其有限的资源意味着 光是活下去就要以损害他人为代价 (图片来自shutterstock)▼ 1879年,安徽还没有自己的罂粟产能,短短8年后,1887年,安徽的罂粟不仅自用有余,还能输出到上海。1887年,正好是1888年鸦片在芜湖进口比例下降的前一年,可见土烟过量供给确实挤压了洋烟的市场空间。 吸毒这件事,一旦普及开来,甚至还会趋于「 ”精致化” (穷人和富人都有各自的「 ”精致化”) (图片来自shutterstock)▼ 但和其他国货宣战洋货带来的骄傲不同,这场鸦片土洋之战反而让人觉得悲哀。 皖省一片糜烂 随着鸦片成为产业,种土特产就成为了吃力不讨好的买卖,罂粟则成为了获取利润的手段。 到1920年代,鸦片已经遍布安徽南北,其中皖北江淮平原上最多,皖南山区也不少。在比较克制的全椒县,「 ”各处多种鸦片,弥望皆罂粟花……小户人家均种一二亩二三亩不等,咸谓利多于禾”,而在宿州、涡阳、亳州、阜阳已然遍地都是。这严重挤占了其他农产品的空间。 这比辛苦种粮食可是赚得多多了 但这种做法普遍化的结果就是一个趋于崩溃的社会 里面的所有人几乎都输了 (图片来自shutterstock)▼ 根据安徽财经大学郑金彪等的调查,1906年国际鸦片委员会给出安徽全省的鸦片产量为6000担。一担等于一百斤,而每亩平均产出鸦片才3斤,要完成那样的产量,需要200万亩耕地。而清代中晚期安徽的耕地面积一共也才4000多万亩,其中5%种上了鸦片,这原本都是要用来种粮食的肥沃土地,降低了安徽对冲饥荒的粮食安全性。 中国鸦片进口量 1840年之前就已经极其迅猛的增长 在输掉战争之后,再也遏制不住了▼ 这还只是国际鸦片委员会给出的粗略估计。口径更大的日本外务省认为,仅凤阳、阜阳、徽州三地出产的鸦片就达到了四五万担,全省产量更加可观。而这将会占据全省1/4以上的耕地,安徽从一个产粮省变成了一个粮食岌岌可危的省份。这也直接导致了芜湖米市的衰退,让安徽在长江黄金港口序列中销声匿迹。 皖北真的是重灾区啊▼ 而在出产烟土为主业的地区,用于耕稻的农具都被收起不用,一代以后甚至出现了农民不会套牛、不会耕地的荒唐景象。 换起了另一套工具 (图片来自shutterstock)▼ 消费这些土烟的自然也是安徽本地人。由于土烟不征关税、运输便捷,价格能比进口洋烟便宜一半。被洋烟在经济上套牢的安徽瘾君子很快转吸土烟。但不管洋土,只要是鸦片就有成瘾性和危害性,不少农民染上了烟瘾,终日在家吞云吐雾,不愿下地干活,更加剧了安徽的粮食危机。 集体”上天堂「 ”,恍恍惚惚赛神仙 (图片来自: *** 图解)▼ 这其实也不是安徽一家的问题,为了与洋烟竞争市场,当时全国各地都掀起了种罂粟热潮。出名的是四川和云南,川土和云土是清末民初中国市场上最流行的烟土。而在相邻的江苏,罂粟种植也大行其道,徐州就成为了向安徽输出土烟最多的城市。 说好的中国人不害中国人,却因对商业利益 *** 裸的追逐,最后变成了一场全民悲剧。 禁烟都是生意 有鉴于鸦片对安徽人民身心的毒害,清 *** 曾多次下令彻底根除罂粟。1906年,清 *** 颁布《禁烟章程十条》,直指「 ”江淮等处,皆为产土最盛之区”,要求地方官根据当地土性选择合适的粮食改种。1908年,又发一道《禁烟减种章程》,要求地方上「 ”永远不准再种”。 此时离林则徐禁烟已经六十多年了 离清朝灭亡则只剩六年了 (林则徐向清朝道光皇帝奏奏收缴鸦片情况奏折) (图片来自:Wikimedia)▼ 中央命令无数,地方官的动作却磨磨蹭蹭,留皇帝一个人干着急。 比如宿州知州李铭楚报告安徽巡抚,「 ”穷民以烟苗度日,不可剔除罂粟”,和上峰打起了太极拳。合肥县更厉害,在城内明开烟馆,「 ”官则因循于上,差役朦贿于下”,上下通吃,滴水不漏。 地方官对禁烟命令虚与委蛇,和烟土贸易已经成为当地的支柱产业不无关系。最早带来鸦片的芜湖海关,通过进口鸦片获得了大量关税,获利的芜湖 *** 从未表现过对进口鸦片的敌意。相反,在安徽各地种植土烟时,芜湖海关还曾向上峰抱怨,土烟压低了洋烟的价格,让自己收入变少了。他们从未考虑烟土对民众身心的损害,而只是想从中多多渔利罢了。 更隐晦的原因,是不少地方官自己也已经深陷其中,有的成为了瘾君子,有的成为烟馆老板。曾有安徽巡抚颁布《官员禁烟章程》,要求下属在规定时间内向上级报告自己的吸食历史,但数月之后呈报者寥寥无几,很显然都是心虚了。 身体的颓废与心理的绝望,也是相互加强的 背后是茫然不定乱世求生中的四万万人 (图片来自:Wikipedia)▼ 清民交替,时局更乱,禁烟变得更加困难。 即使是在蒋介石基本控制了局面,在南京成立第二代国民 *** 之后,安徽的禁烟工作仍然举步维艰。而且和清朝中央决心禁烟地方拖沓的局面不同,这次极为缺钱的南京中央 *** 也并不是真心想要禁烟。 1928年,南京国民 *** 高举「 ”总理拒毒遗训”,开展了对安徽烟土种植业的打击。但打击的方式令人始料未及,号称「 ”寓禁于捐”,通过加税的方式禁烟,实则是把筹集军费的压力转嫁到了农民身上。甚至还发生了全椒禁烟办召集全县官员和烟土股东后,要求交钱放人的荒唐事件,最终以禁烟的名义在全省榨取捐税2000万元,相当于当时中央银行现金总储备。 鸦片是要禁的,新生活也是要搞的 而捐税也是一分也不能少的 为了最后一项,其他的都可以灵活处理 (图片来自:Wikipedia@三猎)▼ 中央如此贪婪,地方也上行下效。1931年,淮河大水,皖北良田大批被毁,农村经济完全破产。但鸡贼的地方官员不想着赈灾,一面提高烟土税,一面向中央哭穷,两头的钱都被放进了私人腰包。当年省 *** 对县级财政清查后发现,涉及贪腐的县长占到了一半。 其实夹在中间的省 *** 也不是好鸟。1932年,在南京方向激烈的军费要求下,安徽省 *** 想出了一个「 ”特货”的主意,禁止农民种烟、贩烟,其实是把收缴来的库存自己卖了,还对烟馆和烟民征税,空手套白狼赚了两头的钱。 所以最终,在南京控制下的安徽,禁烟成了一门彻彻底底的生意。农民缴纳高额的附加税就可以暗地种烟土,由 *** 负责分销,而到了下游, *** 也从未致力于消除瘾君子的需求,而是通过高额税负从这些可怜人身上抽税,直至油尽灯枯,一片糜烂…… 参考文献: 1.方前移. 口岸市场上中外鸦片的竞争与替代 (1877-1912)--基于芜湖海关资料分析[J]. 安徽史学, 2016 (2016 年 03): 58-64. 2.郭子初. 南京国民 *** 初期不同主体下的皖北鸦片治理 (1927—1934)[J]. 池州学院学报, 2018 (2018 年 02): 84-87. 3.郑金彪, 张玫. 清末安徽禁烟述论[J]. 赤峰学院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5, 36(11): 32-33. 4.王鹤鸣. 芜湖开埠与安徽近代经济的发展[J]. 安徽史学, 1995, 3. *本文内容为作者提供,不代表地球知识局立场 封面图片来自shuttersto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