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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殿中侍御史。会边报王伦来归,龟年劾桧专主和议,沮止恢复,植党专权,渐不可长。乃上书曰:"臣闻一言而尽事君之道曰忠,罪莫大于欺君;一言而尽辅政之道曰公,罪莫大于私己。臣人者背公而徇私,则刑赏僣滥。虑人主之照其奸,则合党缔交,相与比周,荧惑主听。故附下罔上之党盛,而威福之柄下移,祸有不可胜言者。伏见秦桧还自金国,陛下骤任,不一年而超至宰辅,乃不顾国家,盗威福在己,欲永塞言路。"书上,桧罢,并劾桧党王〈日奂〉、王昞、王守道,皆罢之。桧乃授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官如故。龟年又奏:"比论桧徇私欺君,合正典刑,投诸裔土,以御魑魅。今乃任便居住,虽陛下曲全大臣之礼,秦桧奸状暴露,复宠以儒学最上职名,俾优游琳馆,听其自如。律断群盗,必分首从,为之从者皆已伏诛,独置渠魁可乎?"又曰:"臣闻恩莫隆于父子,义莫重于君臣。不义则后其君,不仁则遗其亲。君亲既然,则何忌惮而不为。桧厚貌深情,矫言伪行,进迫君臣之势,阳为面从;退恃朋比之奸,阴谋沮格。上不畏陛下,中不畏大臣,下不畏天下之议,无忌惮如此。欺君私己,有一即可黜,况桧之欺与私显著者为多乎?"章凡三上,遂褫桧职。复上章曰:"桧行诡而言谲,外缩而中邪,以巧诈取相位,奸回窃国柄,收召险佞,蟠结党与。陛下以智临而辨之早,以刚决而去之速,故端人正士,举手相庆,盖以公天下之同恶耳。臣愿陛下发明诏,以桧潜慝隐恶暴白于天下,使知陛下数易相位真不得已也;又所以破为臣奸胆,庶朋比之风不复作矣。"除太常少卿,累迁起居舍人、中书舍人兼给事中。
侍御史常同言龟年阴结大臣,致身要地,又交结诸将,趣操不正,罢归。司谏詹大方希桧意劾龟年附丽匪人,搢绅不齿,落职,本贯居住。卒,六十三。
龟年微时,永福簿李朝旌奇之,许妻以女。龟年既登第,而朝旌已死,家贫甚。或劝龟年别娶,龟年正色曰:"吾许以诺,死而负之,何以自立。"遂娶之。任子恩,先奏其弟之子,人皆义之。子衡,仕至湖南提举。
程瑀,字伯宇,饶州浮梁人。其姑臧氏妇,养瑀为子,姑没,始复本姓。少有声太学,试为第一,累官至校书郎。为臧氏父母服,服阕,除兵部员外郎。适高丽使回,充送伴使。先是,使者往返江、浙间,调挽舟夫甚扰,有诏禁止。提举人舡王珣画别敕,遇风逆水涩许调夫。瑀渡淮,见民丁挽舟如故,遂劾珣,珣反奏瑀违御笔。诏命淮南提举潘良贵核实,良贵奏珣言非是。
金人入侵,求可使者,瑀请往。未行,会钦宗即位,议割三镇,命瑀往河东,秦桧往河中。瑀奏:"臣愿奉使,不愿割地。"不报。至中山,诸将已得密谕,城守不下。瑀与金使王汭俱至燕山。还,除左正言,即言股肱大臣莫肯以身任天下事,且论:"欲慕祖宗而遹追无术,欲斥奄宦而宠任益坚,欲锄奸恶而薄示典刑,欲汰滥缪而苟容侥幸,兼听而不能行其言,委任而不能责其效,苟且之习复成,党与之私浸广,最时病之大者。"帝曰:"朕非不知此,虑有未尽,决意行之有失耳。"瑀曰:"事固当熟虑,然优柔不断,实隳事功。"帝问:"李纲宣抚两路,外议谓何?"瑀曰:"佥论固以为宜。然纲前与大臣议论不合,须赖圣明照察其心,任之无疑可也。"
金酋斡离不、粘罕争功,故斡离不欲和,粘罕欲战,朝廷遣人赍蜡书约余睹,皆为粘罕所得。瑀因言:"金兵围我重镇,数月不能解,岂能出塞共谋人之国。莫若遣使议和,然谨饬边备,徐观其变。"使未行。瑀复言:"徐处仁庸俗,吴敏昏懦,唐恪倾险,政事所以不振。请尽黜免,别选英贤,共图大计。"帝嘉纳之。
时御史李光言星变,帝疑以问瑀,对言:"陛下毋问有无,第正事修德,则变异可消。"瑀尝论蔡京罪,帝因言吴敏庇京,又疑光党京,谓瑀曰:"须卿作文字来。"瑀辞。改屯田郎官,谪添监漳州监税。
高宗即位,召为司封员外郎,迁光禄少卿、国子司业。请祠,主管亳州明道宫。寻召赴行在,疏十事以献。除直秘阁、提点江东刑狱,召为太常少卿,迁给事中兼侍讲。
建修政局,其目曰省费裕国、强兵息民。瑀条上十四事,皆切时务。时三衙单弱,五军多出于盗,瑀言:"李捧、崔增辈各将其徒,张俊、王〈王燮〉本无兵机,今吕颐浩出征,即捧、增辈便可使隶戎行。"帝因言:"颐浩熟于军事,在外总诸将,桧在朝廷,庶几内外相应,然桧诚实,但太执耳。"瑀曰:"如求机警能顺旨者,极不难得,但不诚实,则终不可倚。"帝然之。
权邦彦除签书枢密院,瑀言邦彦五罪,疏三上,不报。求罢,除兵部侍郎,不拜,以敷文阁待制知信州。待御史江公跻、左司谏方公孟卿言瑀不可去,复以为给事中。久之,复命知信州。胡安国、刘一止言:"瑀忠信可以备献纳,正直可以司风宪,不宜去。"遂复留。颐浩荐席益,既得旨,以御批示后省官。瑀曰:"益为人公岂不知,何必用?"颐浩曰:"给事不见御批耶?"瑀曰:"已见矣。公不能执奏,乃先示瑀辈,欲使不敢论驳耶?然益之来,非公福也。"颐浩赧然,即劾益。未几,以言者罢,提举亳州明道宫,寻复徽猷阁待制、知抚州,无何,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居父母丧,服除,知严州,徙宣州,复奉祠。俄召赴行在,除兵部侍郎兼侍读。因论:"邓禹尝言"兴衰在德厚薄,初不论大小"。光武不数年定大业,禹言如合符契。今英俊满朝,岂无为陛下画至计者,愿厉志而已。"寻迁翊善。论:"金人入侵,未尝一大衄,有轻我心,岂可保其不背盟。宜省费抑末,常赋外一毫不取于民,民日益厚,兵日益强,使金人不敢窥为长计。"帝曰:"且作十年。"瑀再拜曰:"十年之说,愿陛下早夜毋忘。"除兵部尚书。
桧既主和,瑀议论不专以和为是,桧忌之,改龙图阁学士、知信州。会大水,桧见瑀奏牍,谓同列曰:"尧之洪水,不至如是。"瑀遂称疾,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坐通书李光,降朝议大夫,卒,年六十六。
瑀在朝无诡随,尝为《论语说》,至"弋不射宿",言孔子不欲阴中人。至"周公谓鲁公",则曰可为流涕。洪兴祖序述其意,桧以为讥己,逐兴祖。魏安行锓版京西漕司,亦夺安行官,籍其家,毁版。桧死,瑀子孙乃免锢云。有奏议六卷。
张阐字大猷,永嘉人。幼力学,博涉经史,善属文。将命名,梦神人大书"阐"字曰:"以是名尔。"父异之,力勉其为学。未冠,由舍选贡京师。
登宣和六年进士第,调严州兵曹掾兼治右狱。时方腊作乱,阐倡守御计。有义士请身督战,既战,稍却,州将怒,付阐治,将杀之,阐力争曰:"是士以义请战,官军却,势不得独前,非首奔者,杀之何罪?"州将意解,士得免。
李回帅江西,席益帅湖南,皆辟置幕下。群盗据洞庭,官军多西北人,不闲水战。阐建策造战舰,以大舰为营,小舰出战,乘水涸直捣贼巢,贼势以衰。诸司交荐,改秩,吏部以微文沮之,阐弗辩,求岳祠归。历鄂、台二州教授。
绍兴十年,诏侍从各举所知,给事中林待聘以阐闻,召对。时金人议和,归关中地。阐首言:"关中必争之地,古号天府,愿固守以蔽巴蜀,图中原。"次言监司、郡守荐举之弊。又乞严禁遏籴,以济江、浙水患。召试馆职,除秘书省正字,迁校书郎兼吴、益王府教授。时诸将恃功邀爵赏,有过则姑息,又兵布于外,禁卫单寡,阐上疏极论之。后稍进退诸将必当其实,且召诸道兵以益禁旅,皆如阐言。
十三年,迁秘书郎兼国史院检讨官。秦桧每荐台谏,必先谕以己意,尝谓阐曰:"秘书久次,欲以台中相处何如?"阐谢曰:"丞相见知,得老死秘书幸矣!"桧默然,竟罢,主管台州崇道观,历泉、衢二州通判。
二十五年冬,帝躬揽万机,起阐提举两浙路市舶,入为御史台检法官,升吏部员外郎。孝宗在王邸,帝妙选宫僚,谓"庄重老成无逾阐者",改命祠部兼建王府赞读。
三十一年春,大雨,无麦苗,荆、浙盗起,诏侍从、台谏条陈弭灾、御盗之术。阐上疏曰:"和议以来,岁有聘币,民不堪命,臣愿陛下毋以金人困中国可乎?归正人时有遣还之命,怨声闻道路,臣愿陛下毋使金人得以甘心可乎?州县吏职卑地远,渔夺之祸被于编籍,臣愿陛下严脏吏之诛可乎?蠲租之令,已赦复征,宽大之泽例为虚文,臣愿陛下申诏令之禁可乎?是数者能次第行之,则足以动天地,召和气,灾异、盗贼不足虑也。"又言:"金主亮将入侵,宜守要害,防海道,三边不可无良将,督视不可无大帅。"疏奏,帝嘉纳,面谕曰:"卿所言深中时病,但遣人北归,已载约书,朕不忍渝也。"迁将作监,进宗正少卿。
三十二年,孝宗即位,阐权工部侍郎兼侍讲,入谢,言:"诸将以败为捷,冒受爵秩,州厢禁军因覃霈鼓噪,希厚赏,不可不正其罪。"时悉为施行。
金主亮死,葛王褒复求和,再议遣使。阐言:"宜严遣使之命,正敌国之礼,彼或不从,则有战尔。如是,则中国之威可以复振。"帝曰:"使者报聘,故事也,旧约不从,朕志定矣。"是冬,给札侍从、台谏条具时务,阐上十事皆{髟方}切。当时应诏数十人,惟阐与国子司业王十朋指陈时事,斥权幸,无所回隐。明日,召两人对内殿,帝大加称赏,赐酒及御书。时进太上皇帝、太上皇后册宝,工部例进官,阐辞。或曰:"公转一阶,则泽可以及子孙,奈保辞?"阐笑曰:"宝册非吾功也,吾能为子孙冒无功赏乎?"
隆兴元年,真拜工部侍郎。阐奏:"臣去冬乞守御两淮,陛下谓春首行之,夏秋当毕,今其时矣。"帝曰:"江、淮事尽付张浚,朕倚浚为长城。"会督府请受萧琦降,诏问阐,阐请受其降。俄报王师收复灵壁县,阐虑大将李显忠、邵宏渊深入无援,奏请益兵殿后。已而王师果失利,众论归罪于战。阐曰:"陛下出师受降是也。诸将违节度且无援而败,当矫前失,安可遽沮锐气。"帝壮其言,益出御前器甲付诸军,手诏劳浚,军声复振。
时数易台谏,阐力言之,请增广谏员。帝曰:"台谏好名,如某人但欲得直声而去。"阐曰:"唐德宗疑姜公辅为卖直,陆贽切谏,愿陛下深以为鉴。"帝再三嘉奖。
金人求和,帝与阐议,阐曰:"彼欲和,畏我耶?爱我耶?直款我耳。"力陈六害不可许。帝曰:"朕意亦然,姑随宜应之。"帝记"卖直"之语,谓:"胡铨亦及此。朕非拒谏者,辨是非耳。"阐曰:"圣度当如天,奈何与臣下争名。"帝曰:"卿言是也。"顷之,除工部尚书兼侍读。
金副元帅纥石烈志宁以书谕通好,所请三事,国书、岁币之议已定,惟割唐、邓、海、泗未决,将遣王之望、龙大渊通问,而众言纷纷不已。阐谓:"不与四州乃可通和,议论先定乃可遣使,今彼为客,我为主,我以仁义抚天下,彼以残酷虐吾民,观金势已衰,何必先示以弱。"朝论韪之。
帝用真宗故事,命经筵官二员递宿学士院,以备顾问,阐入对尤数。屡引疾乞骸骨,帝不忍其去。二年,阐请益力,乃除显谟直学士、提举太平兴国宫。陛辞,帝问所欲言,阐奏:"许和则忘祖宗之仇,弃四州则失中原之心,遣归正人则伤忠义之气。惟陛下毋忘老臣平昔之言。"其指时事尤谆切,帝眷益笃。谕以秋凉复召,加赐金犀带,特许佩鱼。居家逾月卒,年七十四。特赠端明殿学士。
朱熹尝言:"秦桧挟敌要君,力主和议,群言勃勃不平。桧既摧折忠臣义士之气,遂使士大夫怀安成习。至癸未和议,则知其非者鲜矣。朝论间有建白,率杂言利害,其言金人世仇不可和者,惟胡右史铨、张尚书阐耳。"子叔椿。
洪拟,字成季,一字逸叟,镇江丹阳人。本弘姓,其先有名璆者,尝为中书令,避南唐讳,改今姓。后复避宣祖庙讳。遂因之。
拟登进士甲科。崇宁中为国子博士,出提举利州路学事,寻改福建路。坐谴,通判郓州,复提举京西北路学事,历湖南、河北东路。宣和中,为监察御史,迁殿中,进侍御史。时王黼、蔡京更用事,拟中立无所附会。殿中侍御史许景衡罢,拟亦坐送吏部,知桂阳军,改海州。时山东盗起,屡攻城,拟率兵民坚守。
建炎间,居母忧,以秘书少监召,不起。终丧,为起居郎、中书舍人,言:"兵兴累年,馈饷悉出于民,无屋而责屋税,无丁而责丁税,不时之须,无名之敛,殆无虚日,所以去而为盗。今关中之盗不可急,宜求所以弭之,江西之盗不可缓,宜求所以灭之。夫丰财者政事之本,而节用者又丰财之本也。"高宗如越,执政议移跸饶、信间,拟上疏力争,谓"舍四通五达而趋偏方下邑,不足以示形势、固守御。"
迁给事中、吏部尚书,言者以拟未尝历州县,以龙图阁待制知温州。宣抚使孟庾总师讨闽寇,过郡,拟趣使赴援。庾怒,命拟犒师。拟借封椿钱用之,已乃自劾。贼平,加秩一等,召为礼部尚书,迁吏部。
渡江后,法无见籍,吏随事立文,号为"省记",出入自如。至是修《七司敕令》,命拟总之,以旧法及续降指挥详定成书,上之。
金人再攻淮,诏日轮侍从赴都堂,给札问以攻守之策。拟言:"国势强则战,将士勇则战,财用足则战,我为主、彼为客则战。陛下移跸东南,前年幸会稽,今年幸临安,兴王之居,未有定议非如高祖在关中、光武在河内也。以国势论之,可言守,未可言战。"拟谓时相姑议战以示武,实不能战也。
绍兴三年,以天旱地震诏群臣言事,拟奏曰:"法行公,则人乐而气和;行之偏,则人怨而气乖。试以小事论之:比者监司、守臣献羡余则黜之,宣抚司献则受之,是行法止及疏远也。有自庶僚为侍从者,卧家视职,未尝入谢,遂得美职而去,若鼓院官移疾废朝谒,则斥罢之,是行法止及冗贱也。榷酤立法甚严,犯者籍家财充赏,大官势臣连营列障,公行酤卖则不敢问,是行法止及孤弱也。小事如此,推而极之,则怨多而和气伤矣。"寻以言者罢为徽猷阁直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始,拟兄子驾部郎官兴祖与拟上封事侵在位者,故父子俱罢。起知温州,提举亳州明道宫。卒,年七十五,谥文宪。
初,拟自海州还居镇江。赵万叛兵逼郡,守臣赵子崧战败,遁去。拟挟母出避,遇贼至,欲兵之,拟曰:"死无所避,愿勿惊老母。"贼舍之。他贼又至,临以刃,拟指其母曰:"此吾母也,幸勿怖之。"贼又舍去。有《净智先生集》及《注杜甫诗》二十卷。
赵逵,字庄叔,其先秦人,八世祖处荣徙蜀,家于资州。逵读书数行俱下,尤好聚古书,考历代兴衰治乱之迹,与当代名人钜公出处大节,根穷底究,尚友其人。绍兴二十年,类省奏名,明年对策,论君臣父子之情甚切,擢第一。时秦桧意有所属,而逵对独当帝意,桧不悦。即罢知举王〈日严〉,授逵左承事郎、签书剑南东川。帝尝问桧,赵逵安在?桧以实对。久之,帝又问,除校书郎。逵单车赴阙,征税者希桧意,搜行橐皆书籍,才数金而已。既就职,未尝私谒,桧意愈恨。
逵赓御制《芝草诗》,有"皇心未敢宴安图"之句,桧见之怒曰:"逵犹以为未太平耶?"又谓逵曰:"馆中禄薄,能以家来乎?"逵曰:"亲老不能涉险远。"桧徐曰:"当以百金为助。"逵唯唯而已。又遣所亲申前言,讽逵往谢,逵不答,桧滋怒,欲挤之,未及而死。
帝临哭桧还,即迁逵著作佐郎兼权礼部员外郎。帝如景灵宫,秘省起居惟逵一人。帝屡目逵,即日命引见上殿,帝迎谓曰:"卿知之乎?始终皆朕自擢。自卿登第后,为大臣沮格,久不见卿。秦桧日荐士,未尝一语及卿,以此知卿不附权贵,真天子门生也。"诏充普安郡王府教授。逵奏:"言路久不通,乞广赐开纳,勿以微贱为间,庶几养成敢言之气。"帝嘉纳之。普安府劝讲至戾太子事,王曰:"于斯时也,斩江充自归于武帝,何如?"逵曰:"此非臣子所能。"王意盖有所在也。
二十六年,迁著作郎,寻除起居郎。入谢,帝又曰:"秦桧炎炎,不附者惟卿一人。"逵曰:"臣不能效古人抗折权奸,但不与之同尔,然所以事宰相礼亦不敢阙。"又曰:"受陛下爵禄而奔走权门,臣不惟不敢,亦且不忍。"明年同知贡举,尽公考阅,以革旧弊,遂得王十朋、阎安中。
始,逵未出贡闱,蒋璨除户部侍郎,给事中辛次膺以璨交结希进,还之。帝怒,罢次膺,付逵书读,逵不可,璨以此出知苏州,次膺仍得次对,逵兼给事中。未几,除中书舍人,登第六年而当外制,南渡后所未有也。帝语王纶曰:"赵逵纯正可用,朕于蜀士未见其比。朕所以甫二岁令至此,报其不附权贵也。"
先是,逵尝荐杜莘老、唐文若、孙道夫皆蜀名士,至是奉诏举士,又以冯方、刘仪凤、李石、郯次云应诏,宰执以闻。帝曰:"蜀人道远,其间文学行义有用者,不因论荐无由得知。前此蜀中宦游者多隔绝,不得一至朝廷,甚可惜也。"自桧颛权,深抑蜀士,故帝语及之。
逵以疾求外,帝命国医王继先视疾,不可为矣。卒年四十一。帝为之抆泪叹息。逵尝自谓:"司马温公不近非色,不取非财,吾虽不肖,庶几慕之。"
方桧权盛时,忤桧者固非止逵一人,而帝亟称逵不附丽,又谓逵文章似苏轼,故称为"小东坡",未及用而逵死,惜其论建不传于世。有《栖云集》三十卷。
论曰:如圭师于安国,居正师于杨时,敦复师于程颐,表臣交于陈瓘,其师友渊源有自来矣。故其议论谠直,刚严鲠峭,不惑异说,不畏强御,大略相似。若夫居正辨王氏《三经》之缪,龟年首劾秦桧主和之非,程瑀力排蔡京之党,尤为有功于名教。张阐论事无避,洪拟朴实端亮,赵逵纯正善文,皆一时之良,为桧所忌而不挠者。语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信哉!